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投稿点击标题:中国最美亲情文学大赛征稿通知
母亲的春天西固雨薇那年春节前夕,母亲做了胆结石手术,出院后在家躺了一个冬天。她哪里知道,手术时医生才告诉我们,母亲得的是癌症,癌细胞已经扩散。那时我在离家60公里外的兰州上学,懵懵懂懂的我并不懂得医生确诊的胆结石为什么会突然变为癌?每逢周末回家,母亲说的最多的一句话就是“等到了春天,我的病彻底好了,就可以下地干活了。”母亲渴盼着春天的到来,仿佛那一缕春风会一下子吹走她身体中的病魔。那是年,盼望中的春天,终究如期而至了。阳光依旧明媚,空气依旧清鲜,惠风和畅,万物勃发生机,可大病中的母亲却食不下咽,日益消瘦,再也无法感受春天的气息。好想把春天留住,让和煦的阳光永远温暖着母亲,让她的生命得以延续。可是春天刚刚结束,母亲的生命也随之结束,留给我们的是永远无法愈合的伤痛。那个春天,母亲长眠于达家台。此生最美好的回忆便永远被定格在了我的童年和少年时代。有母亲的春天,是幸福的春天。母亲的春天是辛勤耕耘的春天,是播种希望的春天。出生于20世纪三四十年代的父母,没有快乐的童年,更没有富足的中年,一生最大的奢望莫过于解决温饱。自我记事起,一排陈旧的土房子、两床破旧的花棉被、几个生锈的农具和几亩薄田,就是家里的全部家产。即便如此,过春节的时候,家里盛馒头的缸却总是满的。母亲常说:“年好过,日子难熬啊!”母亲深知一家人的命运与庄稼息息相关。她说自己是母鸡的命,天生刨食吃,只有不停地劳作才能把日子过下去。每到春天,等待了一冬的种子和屋檐下站久了的锄头似乎在呼唤她,她便闻鸡起舞、顶星荷锄,往往是我们还在睡眼朦胧时,院子里便传来“沙沙”的扫地声。母亲像一只勤劳的蜜蜂,从早到晚不知疲倦地在地里忙碌,佝偻的身躯像一张弓。靠近沟渠的地里种什么,有枣树的地里适合什么生长,她都了如指掌。种地时无论多长的田埂,从头到尾都不停歇。耕、锄、割……样样拿手,没人超越。也因如此,整个春天,母亲的手上都缠着布,没等这个手指好利索,那个手指又受伤了。母亲的春天,绽放在老屋旁的菜园里。春风轻轻吹来,母亲躬身种下辣椒、茄子、西红柿……太阳冒出刺眼的泪光,炙烤着起身直腰的她,汗水流经她那沾满灰土的脸颊,流下一道道不规则的汗渍。在她的打理下,菜苗们争先恐后,葱葱茏茏,好像在进行着一场接力赛。母亲不再眉头紧蹙,不再说脚的疼痛,步履蹒跚却春风满面。那些柔软的幸福,藏进了镰刀锄头,听着菜苗拔节的声音,欢喜悄悄停歇在她的心头。土地让母亲精神富足,让母亲幸福快乐,也似乎只有在土地上,母亲才有使不完的力气和开心的笑容。日子像缠脚布一样,羁绊着母亲的脚步,她一路奔跑,深知穷日子就像贫瘠的土地,只有付出百倍的努力才能有收获。白天辛苦劳作,晚上母亲也不闲着,在灯下搓麻绳、纳鞋底、做鞋子,都是她的日常“工作”。尤其是纳鞋底,得费很大的功夫。母亲用针脚拨了一下灯芯,周围的夜色就颤了一下。她左手拿着用几层碎布粘好的鞋底,右手用锥子扎透,再用穿着线的针穿过,然后两手分开,两臂伸展,把线从鞋底的一面拽到另一面。因为纳鞋底时要用麻绳使劲勒,所以母亲的手背经常是红一道青一道,这也使得母亲的手不仅极为粗糙,还伤痕累累。至今我也匪夷所思,母亲没有上过学,但他擅长绘画和剪纸,树木、花草、星辰、动物……总能飞上白纸糊成的木格窗。前来拜年的亲戚乡邻,每每驻足窗前,凝神细看,赞不绝口。因而每逢过年,总少不了前来讨要窗花的人。母亲的绘画全靠观察和自己的悟性,虽然毫无章法,但造型准确,一笔到底,线条柔美。画大树是从树梢画起,然后才是枝干和树根。而画小鸟却是从脚画起,然后是双翅,最后才是喙。有一次我想考考她,央求她画一头狮子。那时家里没有电视,狮子的形象罕见而模糊,我想她肯定画不出来。没想到在母亲的笔下,两头威武的大狮子正在戏耍一个圆球,母亲说这叫“狮子滚绣球”。我惊愕得张大了嘴巴。后来我想,母亲脑中的狮子形象应该是来自每年春节的社火表演“舞狮”。母亲为人热情大方,虽然自己平时节衣缩食,但家里生产的蔬菜瓜果,总要送给左邻右舍尝尝鲜。对于别人的求助,也总是慷慨解囊。有一年春天,快要播种的时候,村子里的李寡妇大清早来我家串门,直到晚饭前还不曾离去。她的脸涨得通红,嗫嚅了许久,才终于说出了此行的目的,她想借两麻袋麦种。父亲面无表情,不料母亲却爽快地答应了。“妹子,啥也别说了,我就是勒紧裤腰带,也得帮帮你呀……”李寡妇得了麦种,红着眼圈,千恩万谢地走了。父亲埋怨母亲:“你忘了吗?李寡妇去年借我家的一袋小麦,到现在还没还呢?今年她几乎跑遍了村子,都没借到粮食。只借不还,谁还愿意借给他呢?”母亲说:“谁还没有难心的时候?没有麦种,秋天就不会有收成,她的日子会难上加难。两个娃可怜啊,乡里乡亲的,咋能见死不救呢?”那一年,李寡妇和母亲成了好朋友,她家的小麦也大丰收,不但还清了之前借的粮食,家里也有了余粮,足够她跟两个孩子吃一年的了。母亲的春天,是美食与爱的春天。春天把第一抹绿给了母亲,寂寥了一冬的院子,因母亲而绿意盎然。乡间田野,老屋沟边的野菜总是叩动着我的心弦,那种从春菜深处散发出的春的气息,在我的心湖划出层层涟漪。田野上到处是春天奔跑的声音,我们欢天喜地地挖辣辣、苦苦菜……仿佛有一抹春风吻上了我的脸,舌尖不由躁动起来。每逢此时,几味春日里小小的野菜,便让我们惊喜无比。母亲说,野菜入盘才算不负春。那时村里没有卖凉皮的,每当听到“卖凉皮”的吆喝声,我便垂涎三尺,眼睛一会儿望向大门,一会儿眼巴巴地望着母亲,渴望从她脸上读出我想要的答案。如果母亲铁了心一直无动于衷,我便慢慢向门口挪去。我知道母亲正在犹豫不决,她也想买凉皮给我们解馋,只是吃了凉皮,就没有钱给我们买铅笔和作业本了。卖凉皮的前脚刚走,卖货郎又来了,花花绿绿的糖果也是难以抵挡的诱惑。我那望眼欲穿的可怜样,终于打动了母亲,她狠狠心,从衣角里摸出一毛钱,满足了我这个馋猫的愿望。肚里的馋虫终于安稳了,我也心满意足地去找小伙伴们玩了。母亲的春天,是编织快乐的春天。母亲喜欢春天,因为春天阳光不烈,满眼鲜艳,满心温暖,让人有盼头。每当燕子在屋檐下筑了巢,村子里便迎来了卖小鸡的师傅。循着吆喝声,母亲提上竹筐,三步并作两步迎了出去。妇女们早已将卖小鸡的师傅围个水泄不通。揭开篮子上的小棉被,里面足足有上百只黄黄的、毛茸茸的小鸡,小嘴一张一合,可爱极了。因为是在温暖的炕上孵出来的,所以人们称之为“小炕鸡”。师傅是方圆几里的外村人,与乡邻并不熟识,但他憨态可掬,热情主动地帮大家挑选小鸡。母亲没有钱买小鸡,待围观的乡邻们散去,便小心翼翼地询问师傅能不能“赊小鸡”,师傅毫不犹豫地应承着,随即拿出一个小本子,认真地将母亲的名字和小鸡的数量登记在上面。边推自行车边说,等鸡长大可以下蛋的时候,再来结账。那个春天,屋子里的角落骤然亮堂起来,母亲用碾碎了的时光和小米,安抚着这些吵着、闹着一刻不得闲的小调皮们。叽叽啾啾的叫声,使整个春天快乐非凡。母亲还经常用春天的谚语教导我们,“种瓜得瓜,种豆得豆”。春天种下希望,秋天才能收获果实。一年是这样,人生也是如此。我终究没有辜负春天的每一个好日子,如愿以偿考上了理想的学校……母亲劳碌一生,只有在生命的最后几个月里才不得已用卧床的方式,回避了生活的繁忙。母亲被春天带走了,像天边的一棵枯树,这棵与命运抗衡了五十多个春秋的大树,渐渐地倒下去,做了大地的常客。她的一生,经历了人民公社、文化大革命、合作社、包产到户……母亲太累了,她需要好好休息。听到母亲离去的消息,我的心陡然被挖空,眼泪如决堤般汹涌……像是被母爱的羊鞭驱赶的小羊,去赶赴一场撕心裂肺的别离。时隔二十多年,站在初春的大地上,绿意泛起,在柔和的风中,我又看见母亲忙碌在春天里,她的背影是这个春天最美的风景。春天是充满爱与希望的季节,有母亲的春天,是我记忆中最幸福美好的春天!达文梅,笔名西固雨薇,中国民主同盟盟员,甘肃省兰州市西固区教师。年出版散文集《且把时光煮成茶》(兰州:敦煌文艺出版社,.4,ISBN-7---1)。散文《三江口,何其有幸》荣获第八届中外诗歌散文邀请赛一等奖。《景泰情缘》荣获年“三亚杯”全国文学大赛金奖。散文作品见于《兰州日报》《甘肃教育》等刊物及新华网、作家联盟、每日甘肃等网站。长按识别