大叔,那些病
文/汤章涛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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大叔今年六十六岁,当了一辈子的农民。农民爱自己的土地,但不爱自己的身体。大叔的身体每隔三五年,医院动一次手术,一辈子被肚子里的结石折磨的心力憔悴。胆结石进而演变为胆总管结石,再而是肝内胆管结石。十多年前手术切除了胆,不几年后手术切开了胆总管取了石,再后来就着肝内胆管又开了一刀。
我看过几次大叔在家里痛苦呻吟的表情。有一次我在外地求学回去,过了吃晚饭的时候,大叔圈着身子抱着肚子痛哭,左领右舍都来看,看得出他痛得要命。后来乡邻七手八脚用车把他送去了鹰潭医院。住了几周院,取出了石头便回来了。再后来的几年,我从母亲的口里得知大叔又有几次做手术的消息,但我都在外地,没能回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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今年正月不久,堂弟章城打我电话,说大叔又病了,医院住了几天院,一直嗷嗷叫,打着点滴依然痛的流汗。那肯定不能等,父亲也是这样说。我说,赶紧转院吧,医院托好人。堂弟两兄弟连夜请车送来省城。晚上九点多钟我见到大叔,看他的身影就如几十年前那时一样,圈着身子蹲在地上哼哼叫。
医院朋友的帮助,请了主任医师会诊,确定大叔是肠梗阻。医院床位有限,朋友又出面借床位,一番折腾磨到凌晨才告一段落。忙完之后我才回家。
早上六点钟堂弟打来电话,说昨晚凌晨三点已经做完了手术。医生说,如果不立即做手术病人就有生命危险。大叔肚里的肠子严重坏死,医院不停地打药水,药力促使肠子反复挪动绕成麻花,堵住的部分已经坏死,有筷子般长的那节肠子乌黑发紫,已经切除了。手术还算顺利,在医院ICU室呆了一天,就转到了普通病房。
第三天,我见到大叔时,他的脸色苍白得厉害,精神状态不怎么好,这是长期身体不好的病人被病魔折磨后的常态。院方告诉我堂弟,由于大叔的身体非常虚弱,手术时间太长有危险,手术要分两段,肠子的缝接要等三个月后二次手术进行,目前只是切除,肠子两头的口子都接上了导流管。家属听了也只能答应,人命关天的事只能听从医生的安排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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出院后,大叔的身上吊着一根导流管,外接一个蒸馏袋。其间我回了一趟老家,见大叔身体恢复还好,我诙谐了几句。婶子看起来精神状态不怎么好,她老人家担心医疗费用。医院折腾,家里经济条件已经很差,这一次医疗费用花了五万多,三个月后,少说又得五六万,她一筹莫展,几经哽咽。
我说,你去政府问问,看看政府能不能给点救济。婶婶去了当地的乡政府,民政部门的同志告诉她,如果是孤独鳏寡,或者是低保户,政府会给予一定的补助,你有两个儿子而且都已成家立业,条件不符合。婶婶说,那怎么办呀?工作人员问她参没参加新农村合作医疗。婶婶说全家都买了,不知有多少赔付。民政的同志告诉他,这要到合作医疗社去问问。按照国家标准,手术费超过元的按元报销。费用报销比例:镇卫生院报销60%;医院报销40%;医院报销30%。婶婶听了,全身也凉了半截。
婶婶对我说,你大叔吃了一辈子的苦,小的时候家里穷,年少时社会乱,如今子女大了一身病。肺结核、胆结石、糖尿病,活着也是累呀。我劝他,想开点,日子慢慢过会过好的,如今只要不懒,两个儿子用不了多久就能还清所有的债。
在农村,养儿防老依然是千古定律,养老靠政府依然只是个梦。看病就如博不赢的彩票,农村家庭大病医疗保险的覆盖面跟不上,家庭需要担负的分量还是相当大,即使医药费有些保障,其他护理、营养的调理、医院的其他各种费用,也是比较大的开支。而且陪护人员的参与也会导致家庭总体劳动力减少,农村家庭的抗风险能力很低。一旦有家人患大病,基本90%以上都伴随家庭贫困户产生。“救护车一响,老母猪白养。”“辛辛苦苦几十年,一病回到解放前”仍没有改变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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六月十二日,医院进行二次手术,手术进门之前,大叔又哭了几次,这次不是病痛得哭,是为医药费愁得哭。四万过去了,五万过去了,好在堂弟筹钱及时,没有妨碍正常的手术,但三叔看着心痛。我劝他想开点,有人在就有办法,身体好了,什么都可以解决。他听了,也信了,我也努力地让自己相信。(年6月29日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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